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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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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

霜降在羅家歇了一夜,第二日早上就回去了。

她來,是為了幫姐姐元娘,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了,剩下的羅滿罰羅三娘的事,那就屬於羅家的內務了。她一個沈家女,不該摻和這樣的事。再者說了,後面的事自然是姐姐元娘收尾,也不該是她來。

她如今就走,也是給羅家留體面:你們羅家罰女郎的事情我只當不知道,也不曉得有這回事。

羅三娘當然不配,可她是給姐姐姐夫的面子。

羅雲也是親自把小姨子送回去。還提了幾樣禮物表達歉意:"多謝姨妹體諒我,如今家裏正忙亂著,只好請姨妹先回去,等過段日子,姐夫再接你來與你姐姐好好玩幾日。"

霜降就笑道:"姐夫說的哪裏話,原也是我的不是,為著這只步搖鬧出這樣大的風波來。"她看一眼桃花,桃花立刻把一只匣子奉上,"三姐姐如今必定不想見我,這東西就請姐夫替我轉交給三姐姐罷。也算是我的歉意。"

家裏畢竟還有事,羅雲就沒有細看,只當是一些花兒朵兒之類的東西。就收下了。

哪知道送走霜降,他打開一看,正是那只羅三娘想討要的步搖。羅雲臊的臉都紅了。

這真是。。。。叫他說甚麽好!自己的妹妹本就不對,小姨子受了氣,反倒還覺得愧疚,把步搖與了妹妹。

這步搖做工精致,怎麽也得四五十兩銀子,本也就是三妹不對,唉!

羅雲嘆了口氣,駕車回了家。把步搖這拿給元娘:"雖說這是姨妹好意,可是我卻不能助長了三妹的心思,若是給了她,那爹爹請家法也就沒有用處,她只會覺得,哪怕收了罰,可是她還是能得到。姨妹走得快,我來不及還她。娘子日後回娘家時,就替我還給姨妹罷。"

元娘推辭道:"這是我妹妹的心意,雖說三娘是不對,可是我妹妹難免心裏愧疚,要不是因為這步搖,家裏也不會鬧一場。不如就還是給三娘罷。"

羅雲卻仍舊搖頭:"姨妹有何錯?錯的是我那不爭氣的妹妹罷了。本就是我們家的不是,你高高興興的接了她來耍,沒歇上兩天,卻吃了一肚子氣回去。她有甚對不住三娘的?何況三娘這性子,委實該好好教教了。這話就不必再說了,是我的不是,叫你受委屈了。"

元娘柔聲道:"郎君說的哪裏話,只要郎君心裏有我,我不覺得委屈。"

羅雲大為感動,一把將元娘摟在懷裏:"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娘子,是我羅雲的福氣。"

元娘略微羞澀的笑了。

沈家。

桃花不解的問:"娘子,咱們為什麽還要把那只步搖給羅三娘?"

霜降就笑道:"你放心好了,那枚步搖到不了她的手上。"

"您怎麽知道?"

"我那姐夫是個正直的。他打開看見這枚步搖,定然會覺得愧對我和姐姐,未免助長羅三娘的脾氣,他定然不會拿給他。否則豈不是叫羅三娘知道,哪怕她挨了打,但她想要的終究還能得到?這樣的後果不是他想看到的。"霜降耐心的跟桃花分析,"他定然會覺得,這場戲全由羅三娘引起,而我和姐姐都是受害者,受害者卻還心有愧疚,可羅三娘這個始作俑者卻不知悔改。不僅能讓他對姐姐更加愧疚,也能使他更下定決心壓一壓羅三娘。這樣,至少明面上,羅三娘應是不敢再惦記姐姐的嫁妝了。"

桃花恍然大悟:"原來是這樣!怪不得您要把這步搖送回去呢。"

"這步搖大概率是在姐姐手裏,在姐姐哪兒和在我這兒並沒差別。這枚步搖至少能提醒他們這次發生的鬧劇,也叫他們松懈時想一想,該對羅三娘松不能。"霜降嘴角上揚。她其實不太喜歡這樣算計別人,而是喜歡過鹹魚的日子。可是羅三娘千不該萬不該欺負到她姐姐頭上去。

桃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:"這就是您說的乘勝追擊?"

霜降噗嗤一下笑出來,拍了拍桃花得手:"對,就是乘勝追擊。"

桃花不好意思的紅了臉。

"這次你做的很好。"霜降柔聲道,"去我的妝奩盒子裏拿二兩銀子去。你也裁幾件新衣裳。"

"謝娘子賞賜。"一聽說有錢,桃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。立刻跪下磕了一個頭。

霜降的銀子在哪她俱都知道,自己去拿了一顆二兩的小銀塊兒,高高興興的塞在荷包裏。

聞聲而來的蘇氏朱氏婆媳也很關心霜降主仆的戰況。霜降一五一十的說了。

蘇氏倒也滿意的點頭:"這樣看來,那羅三娘定然能夠安生下來了。我也不求她如何,只求她不要再找我們元娘的麻煩,我就心滿意足了。"

朱氏就笑到:"這回咱們三妹是立大功了。想吃甚麽,想玩甚麽?嫂嫂給我們的大功臣買去!"

霜降歪了歪腦袋,笑道:"真個?那我想要前兒在謝家鋪子裏見著的那套小兔抱蘿蔔的瓷娃娃。嫂嫂買給我罷?"

朱氏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:"沒出息的,就要個這個?這有甚麽難的?我立時就能掏錢叫冬雨去給你買了來。"想了想又道,"咱們三妹打了耳洞,耳墜子該多備幾副才是。如今也就這麽四五副換著戴,到底不美。等你哥哥下個月去州府,我叫他再給咱們都帶上個十副八副的。"

霜降就促狹的笑起來:"啊呀,那我和阿娘可發財了,先謝過大財主啦"

朱氏嗔了她一眼。姑嫂兩個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連著蘇氏,三個人一下子就笑了出來。

這頭歡聲笑語,那頭的崔家卻是氣氛沈重。排方坡的山匪比牛頭山更狡猾,他們的地道是一個接一個,要不是崔如松帶著他的小隊抓著了,可就讓這山匪裏的大當家和他的七八個心腹給跑掉了。

當然,崔如松他們損失慘重,死了兩個,傷了三個,崔如松後背從左下到肋骨被砍了一刀,腿上也被砍了一刀,但他們還是頑強的斬殺了這群山匪。

崔守仁見著血泊裏的兒子時,心就咯噔一下,急走上去一看,松了口氣,還好還活著。立馬招呼人擡了擔架。

叫了軍醫來。好在只是皮肉傷,未曾上到骨頭,否則可就難辦了。

這群少年郎都不大,最大的是已經死了的陳四郎,十五歲,最小的是傷的最輕的苗山,也才十二歲,只比身為伍長的崔如松小三個月。

因為他們斬殺了山匪頭子及其心腹,自然立了大功。

劉將軍作為西山大營的一把手,給崔如松提了兩級,升到了百夫長,其餘人各提提一級。陣亡的兩位均以百夫長品級下葬,軍營出錢。賞他們家人三十兩銀子,並每月按伍長的月俸給撫恤金。崔如松他們幾個活著的就沒有三十兩了。每人十兩銀子,崔如松是頭兒,就多了五兩銀子,外加十匹布,二十鬥米。

當然,能活著勢必比死了的要強。崔如松他們三個因為受傷,上面特別批了一個月的假期。反正剿匪完畢也並沒有甚麽事情要做了。崔如松也就安安穩穩的躺在家裏養傷。

崔守仁當然驕傲,他的兒子年紀輕輕就做到了百夫長。這可是他老弟奮鬥半輩子的成果。當然,這有運道的緣故,可是不能否認他兒子的成功。

可是他也知道,兒子能升這麽快,只是因為是無品級的軍官,等到了九品千夫長這個位置,想往上升一級那都得打破了頭。

不過他轉念一想,當然也好,大郎如今勢頭過猛,必然有人會註意到,擔心他是否會擋路。就在百夫長位子上蹲幾年也是好的。

講實話,崔如松是個很冷靜很理智的郎君。他當時知道,如果拿下這群人,他們這五人小隊一定會有死傷,可是他想了想,還是覺得應該做。

因為立功。排方坡的大當家,畫了畫像,他們都認識。能取他首級,立時就能往上面升一級。他知道自己不甘於像他爹一樣,做到半輩子的努力就到千夫長。這是難得的立戰功的機會。擺在他面前的戰功!他當然知道死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。可是他不怕。世間事往往都是五五分,能做成和不能各占一半。他想要贏,那就得拼一把。

對面有九個人,但他們只有五個。他很快的就制定了作戰方案,開始作戰。

結果果然如他預料到的那樣:陳四郎和廖二郎死了,但他,苗山和許龍活下來了。他們做到了。

當然,當他看見陳四郎和廖二郎的屍體時,他也曾後悔——如果他不這樣做,如果他派他們回去報信,而留下一部分人牽制,是不是他們就不會死?

可是還是會的。當山匪與他們狹路相逢,必定會有一方敗退,一方勝利,哪怕是以死亡為代價的勝利。比起山匪勝利而他們全部死亡,如今的結果,或許更好一些?

崔如松心裏很不好受,他能做出對他的隊伍來說最好的決定——但那或許不是最恰當的決定。因為他的決定一定會導致死傷,他當然知道,可真正的看著戰友死在自己的身邊,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和自責像漲潮的水流一樣迅速蔓延到他的心頭,把他的心淹沒。

如果作為頭兒的他,能夠再強一點,再聰明一點,能夠想到大獲全勝而保全大家的辦法,是不是陳四郎和廖二郎就不會死?

崔如松心情很低落,作為弟弟的崔如柏和崔如榆即使有好多的話想要跟哥哥說,但卻沒有開口。

他們還小,不懂得戰爭的殘酷,他們只知道大哥以少勝多,帶著一小隊的人打了一個大勝仗,連升兩級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。但他們卻不知道,這把功勳浸滿了鮮血。

要當兵,這條路是一定會走的。他一定會不斷的看著人死在自己身邊,那些人或許是敵人,或許就是朝夕相處的戰友。也或許就是他自己。這很殘酷,但卻是他們軍戶家的男丁們的必經之路。崔守仁即使知道兒子的低落,卻一句話也沒有說。別人幫不了他,他得習慣。習慣了血和肉的廝殺,習慣死傷,習慣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礪當中成長。

崔如松在如今西山大營的百夫長裏頭是最年幼的。但百夫長的責任不會因為你年幼而減輕半分。他必須得偽裝起來。因為他是這一百個人的頭兒,他不能慌,一旦他慌了,他下錯了一個命令,做錯了一個決定,那麽可能就是以戰友得死為代價。

崔如松是個冷靜且理智的人。他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。這場險勝使他明白,他還太過弱小,得振作起來,學更多的東西,變得更強,這樣,才能在以後得戰事裏,以最小的代價獲取勝利。

崔如松養傷的時候,見到了沈五郎。

五郎自從和崔如松的禮物往來之後,兩個人一個沈著冷靜,一個活潑跳脫居然很談得來,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。

朋友受了傷,五郎在休沐時就特意!提了一些東西來看望他。

崔如柏也很喜歡這個小兄弟。三個人常常坐在一塊兒說話。。

"這是甚麽?倒還好吃,你在哪家鋪子買的?"

崔如松吃著一塊茉莉茶酥道。

五郎仔細看了看,笑道:"這你可買不著,這是我妹妹自己做的。想是她又搗鼓出了新的點心。”

霜降嘴饞,前世她也常常看著網上的教程跟著學做點心或是飯菜,今生條件不夠,但吃貨的力量是無窮的,她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代替一些沒有的食材,倒也能做出幾樣新鮮的點心。

這茉莉茶酥,就是拿了上好的茉莉花茶做的酥點。咬一口酥皮簌簌的往下掉,裏面是細膩的拿了茉莉花醬和面粉調的餡兒,滿口都是茉莉花茶的清香味道。並不太甜,但吃著滿口留香。

崔如松這樣不愛甜食的人來說那是最好不過了。

"你妹妹做的?她手藝可真好”

"那是。"五郎得意的晃了晃腦袋,與有榮焉,"我妹妹從小就聰明,女紅寫字,畫畫下廚,沒有一樣是拿不出手的。"一談起妹妹,五郎可就興致盎然了。他能一刻鐘不停的跟崔如松兄弟兩個吹噓他妹妹,貌美如花,蕙質蘭心,知書達理。

聽的崔如柏直翻白眼。崔如松眼睛也沒有了光芒,只有盤子裏一塊一塊迅速減少的點心能證明,他的確沒睡著。

"也不知道哪家的郎君祖墳冒青煙,能娶到我妹妹做新婦。"五郎以這句話作為他吹噓妹妹的終點。

崔如松兄弟也兩個終於松一口氣,他可算是說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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